被遗忘的时光

被遗忘的时光

2011年5月28日星期六

小说:从开始到现在

姐姐搬去内陆教书有五年了,每次要见她,我都必须坐火车去一个离城市很遥远的小镇。

一路上会经过很多稻田和湖泊,我暂时可以将烦恼卸下,瞭望那宁静的田野。

到了火车站,我看见身形变清瘦了的姐姐站在出口处。

我紧紧地拥抱着姐姐,眼泪不断地从眼眶滑下来。

“姐,妳过得好吗?我好想妳。”我哽咽地说。

姐姐就好像小时候那样轻抚我的头发。

“静,这是学生采给我的李子,在城市是很难吃到那么清甜的李子。”姐姐递给我两粒大李子。

我咬了一口李子,果然很清甜,在这么炎热的天气吃李子可以消暑。

“姐,妳还有弹钢琴?”我抚摸妈妈遗留给我们的钢琴。

“嗯。”姐姐坐在我身边,微笑地向我点头。

我们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弹钢琴了,我一直都很羡慕姐姐拥有一双很会弹钢琴的双指。

“姐,妳真的不打算回去吗?”我问。

姐姐没有回答,她继续弹着“香奈儿”这个曲子。

五年前,姐姐和姐夫在东京旅行中发生了车祸。

当时,姐姐的左脚被夹住在车里出不来,而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始着火。

这幕就好像在戏里的情节一样,只是姐夫没有像戏里的男主角那样不顾危险地救出姐姐。

“月,对不起。”姐夫不顾姐姐的生死自私地逃走了。

幸好不久后,消防员及时赶到现场把姐姐救出来。

因为这件事,姐姐和姐夫分居了。

姐姐居住的是个小村庄,村里的人都过着平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我和姐姐骑着脚踏车穿越过一片翠绿怡人的竹林。

鼻子吸进很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下次记得带妳那位朋友来这里探望我哦。”姐姐微笑地对我说。

“谁?”我问。

“上次在医院照顾了妳一个星期的那位朋友。”

“天啊,他是我的普通朋友而已,照顾病人是医生的责任。”我向姐姐澄清很多遍了。

我一再地强调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免得姐姐又在乱猜测。

“静,妳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姐姐望着我说。

“没想过,姐妳为什么这样问?”我好奇为什么姐姐会这样问。

姐姐带我去一间静心寮。

“静,妳想不想回到前世?”姐姐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前世?”

“妳样子看起来很憔悴,想不想静下心休息一下?”静心寮的心悦师姐从小屋里走出来。

我点头,反正我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自己了。

她让我躺在一张很舒适的椅子上,我听她的指示把眼睛闭上。

我闻到薰衣草的花香,也听见汩汩的流水声。

她叫我注意呼吸,一吸一呼,把身体放轻松,感受有一道光芒给全身带来正能量。

当我完全进入深沉的催眠状态时,我感觉自己轻如一个泡沫,飞向蓝空。

我感受着自由、轻松和愉快。

当我慢慢着落地后,她说我可以去见自己喜欢的人。

永军的样子忽然在我脑海闪过。

“妳看见谁了?”心悦师姐问。

“我看见一位朋友。”我看见他清楚地出现在我眼前。

“妳在一个星期前有见过他吗?”

“没有,我有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三个月前你们在哪里见过面?”

“我在医院病了一个星期,他是那家医院的医生。”

“你们认识了有多少年了?”

“我们认识有四年了。”

“妳还记得你们在哪里认识吗?”

“记得,我们相识那天是雨天,他正在为一位车祸女伤者做急救。”

“现在光带领妳去一个妳很熟悉的地方,那里会有妳熟悉的人出现。”

瞬间出现一道强烈的光芒。

“妳看见了什么?”心悦师姐温柔地问。

“我看见有一个男子傻傻地站在校门口等待着一个女生。”

“他穿着怎样的衣服?”

“他穿着民国三十年代的衣服,白色的上衣,黑色的长裤。

“妳去注意看他的眼神,妳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我的朋友。”

永军为什么会在那边出现,他在等谁?

“他等待着的女生出现了吗?”

“出现了。为什么会是我?”

“妳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自己很骄傲地瞪了他一眼后就离开了校门。”

“那他怎么了?”

“他失望地低下头。”

接下来,我看见自己回到一个大宅,佣人把我的书包拿上楼上。

我进到房里,拿出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我意外发现书本里夹着一个竹叶做的蜻蜓。

“那是谁送的?”

“是刚才那个傻瓜。”

“她开心吗?”

“她笑了一下,把蜻蜓放回去书本里。”

我看见那时候的父亲是个军师,妈妈是个小学老师。

“妳还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那个傻瓜每天都骑脚踏车到校门口等我放学,但每次我都以不屑的眼神来看他。”

“为什么?”

“因为他和父亲只是个在街边卖豆腐的小贩,我看不起他。”

“他还在哪里出现过?”

“有,我看见自己有一天在街上晕倒,是他背我去医院。”

“妳患了什么病?”

“我有心疾,我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来给我送上早餐。”

我感动地流眼泪。

“妳有被感动到吗?”

“我开始会和他说话,但我叫他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不管他对我有多么的好,我还是觉得他配不起我,我不喜欢看见衣着破旧的他。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难见到永军,因为我在前世总是赶他离开。

回到吉隆坡,我开始了忙碌的工作生活。

记者的工作本来就很繁忙,今天老总又叫我去医院采访伤者家属。

“永军,这是你的早餐。”我把一碗粥放在他的桌上。

每次我来到医院,我都会顺便打包一碗他喜欢吃的花生粥,因为我知道他经常忙到忘记吃午餐。

“是我欠你的。”怪不得今生的自己总是记得提醒他要吃早餐和别忘记午餐时间。

“妳在说什么?”他笑说。

“没什么,你和阿芬注册的日期定下来了吗?”

“这些事我交给妈妈处理了,阿芬又在伦敦还没回来。”他正忙着打病人报告。

“怎么可以这样,你和阿芬都爱理不理的。”

“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阿芬了。”

“你们?”

“我们没吵架。”他连忙解释。

“确定好了注册日子后,记得告诉我哦,我一定会来给你们送上祝福。”我站起身。

我轻轻地把门关上,带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我认识永军那天,他已经有一个相爱很久的女朋友,我曾见过阿芬两次,她看起来很爱永军,永军在今生选对人了。

这天我的车子在公路上抛锚。

“军,我的车子抛锚了,你可以给我修理汽车的号码吗?”每次出现问题,我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他。

“妳在哪一段路了?”他紧张地问。

“我在秋杰路,你呢?”我看看路牌。

“我马上过来妳那边。”

“你在附近吗?”

“妳等一等,我很快就来到。”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天黑了,我一个人把车子停在路旁真的很危险。

过了十五分钟,他把车子驾过来了,而修车员也尾随到来。

“我肚子饿了。”我坐上他的车子。

“我已经打算要载妳去吃晚餐。”他微笑说。

“谢谢你。”我看着他说。

他一边咬面包,一边驾车。

“你老是没时间好好坐着吃顿饭。”我笑他。

“没办法,工作太忙了。”他表露出无奈的表情。

“军,你觉得我们在上辈子曾认识吗?”我问。

“嗯,为什么这样问?”他迟疑了下说。

我耸耸肩说:“问爽而已。”

他笑笑。

“你还没答我的问题!”我瞪着他。

“嗯。。。也许吧。”他的语气很敷衍。

“那你觉得我会是你的谁呢?”我好想知道。

“妹妹。”他平平淡淡地说。

“妹妹?为什么?”我不喜欢他这个答案。

“因为妳总是像个小孩让人操心。”他望着我说。

“我哪里有?”好冤枉。

晚饭后,我还想去公园走走。

“只有在晚上,成年人才可以偷偷地来荡秋千。”我高兴地看着秋千。

他累得打哈欠。

“你看起来很累了,我们回家吧。”我说。

一个星期后,我特地回去姐姐住的村庄,进行第二次的催眠。

我很快地进入深沉的催眠状态。

“妳看到了什么?”心悦师姐问。

我看见那个傻瓜每天风雨不改地站在校门口等待我放学回家。

我去图书馆,他也跟着去图书馆。

我看书,他也假装翻书。

“喂,你可以教我怎样做竹蜻蜓吗?”我走过去问他。

他带我去采竹叶,他细心地教我制作竹蜻蜓。

“还是你做的竹蜻蜓比较漂亮。”我叹气。

“我会给妳制作很多很多的蜻蜓。”他稚气地笑说。

“那好了,以后我每读完一本书就可以把竹蜻蜓夹在书本里。”我开心地笑。

十八岁那年,父亲要我嫁给大表哥。

“不要,我要继续念书,我以后要当记者。”我反抗父亲的无理要求。

“妳以后不能和那个卖豆腐的小子见面!”父亲气得脸红耳赤。

我生气地离开家,我绝对不会嫁给大表哥,大表哥是个书呆子,我才不会喜欢他。

“你打算一辈子蹲在街边卖豆腐吗?”我生气地瞪他。

“妳怎么了?”他小声地问。

“父亲要我嫁给大表哥!你可以为我做什么?”我瞪着他看。

“来!”他用力拉着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见我妈。”

他的家很破旧,庭院晒了一地臭巴巴的咸鱼,我憋着气进去屋里。

“喝茶吧。”他的妈妈微笑地给我端了一杯花茶。

“里面有只死蚂蚁。”我不喝了。

“妈,我要娶小湾。”他恳求。

“喂,我几时说要嫁给你了。”我不可能会嫁给一个穷小子。

“妈,请您答应我。”他再恳求。

“不能,你和小月自小就有婚约。”

“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小月。”

“喂,你这个痞子,原来你已经有了婚约!”我气呼呼地踩他一脚离开。

他这个痞子,我恨死他了。

“小湾,妳那么生气,妳一定在吃醋了。”他在背后大声说。

“你凭什么娶我?”我问他。

他垂下头不敢看我。

几天后,我在路上又晕倒了。

医生说我的心疾越来越严重了,需要到国外医治。

那时候国家内乱,我被禁止到国外医治。

“建宇,我答应嫁给大表哥了。”我来到他的豆腐摊。

“为什么?”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别问。”我把头转去另外一边。

“因为他富有?”他抓住我问。

“是。”我大声回答。

“妳不可以嫁给他。”他眼红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会哭。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你。”我扯开他的手离开。

医生说如果我没有去外国医治,情况会非常不乐观。

我不想让他伤心地看着我死去,所以我骗他说嫁给大表哥,而其实我是去城市医病。

几天后,我看见有一个女孩在他的豆腐摊出现。

天啊,原来阿芬的前世是小月。

到了这一幕,我醒了。

“他不会原谅我的。”我自言自语。

我哭了,我知道永军在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

回到吉隆坡,永军说阿芬回国了,他说他在医院很忙,问我可不可以陪阿芬去看婚纱。

“我穿这件婚纱会漂亮吗?”阿芬问。

“漂亮,妳的身形很适合穿这件婚纱。”我勉强地微笑。

“军,你来了。”阿芬幸福地牵着永军的手。

我心酸地看着他们甜蜜的一幕。

“我待会有采访,我先走了。”我轻声地向他们道别。

我哭着地离开,他在这辈子都不会心疼我的眼泪。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心情渐渐平伏下来,我开始接受了事实。

一个冰冷的夜晚,我在街上遇见永军。

“静。”他叫住我。

我假装听不见。

“妳这个冒失鬼。”他捏一下我的脸。

“军,我爱你。”

我竟然对他说出了这三个字,上辈子我欠了他这三个字,在今生我还给他了。

“对不起,你要结婚了,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三个字。”

我加步跑开,留下一脸错愕的他。

回到家,我对着手机发呆了一整夜,他没有给我拨电或发送信息。

就这样无声无息过了一个星期。

某天,他站在我公司的楼下。

我把前辈子的故事告诉他,他说不相信,也叫我别迷信。

“那不是我的幻想。”我强烈地否认。

“即使那是真的,但也是过去了。”他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现在爱着的人是阿芬。”我伤心地说。

他沉默不语。

一个月后,我被安排到中国内省做采访。

我惊讶地发现有个古老的图书馆就是在我催眠里面出现过。

对,竹蜻蜓。

如果我在书本里面找到竹蜻蜓就可以证明所有的故事都不是幻想的。

我找到了,有好多本书都有竹蜻蜓。

我喜极而泣地握着竹蜻蜓。

“你有没有印象?这些竹蜻蜓是上辈子你亲手制作给我的。”

“静。”他认真地看着我。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生气地说。

“过去了,我和阿芬在下个月就要注册了。”他为难地说。

“上辈子你也是有婚约在身。”我无奈地看着他。

“静”他拉住转身离开的我。

“不要离开。”他叫我不要离开,那是什么意思?

隔天,永军带我去他家吃晚饭。

我吓一跳,永军的妈妈也是他前世的妈妈。

我在饭桌上战战兢兢地夹菜,也许上一世我对她不敬,所以今生我觉得很尴尬面对她。

“你们如果在一起,那阿芬怎样?取消婚约吗?”伯母放下筷子。

“妈,四年前我和阿芬的感情本来就淡了,要不是阿芬闹自杀,我们早就分手了。”

“既然当初已挽留了这段感情,而且也决定在下个月注册结婚,为什么忽然又说要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你是不是要气死妈妈?”

“伯母,对不起,我先走了。”我不好意思。

“静,站住。”永军拉住我的手叫我不要走。

我是第三者,做错的人是我。

阿芬不能和永军分手,如果他再次提出分手,阿芬又会自杀了。

不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怪他。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见一片漆黑。

“也许妳需要给自己放松。”心悦师姐说我的精神太紧绷了。

我太想知道上一世我和他的结局。

“静,其实我已经没有生气阿德。”姐姐原来已经原谅姐夫。

“有一次我在催眠里看见自己在前世是个男人,为了钱而娶了一个富有的千金,抛弃了家乡的妻子,那家乡的妻子正是阿德。”

“有果必有因。”我说。

“姐,妳还会和姐夫复合吗?”

“我们在上个星期已经办好离婚手续,我们的感情已经不在了,即使再一起也没意思了。”

“那姐妳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我没有再进行催眠,因为不管上辈子的结局是怎样,我和永军在今生都不会有缘在一起。

这天,我又去医院采访伤者。

心里很矛盾,又想见他,但又怕见到他。

“静。”是永军的声音。

我慢慢地转过身。

“妳最近忙吗?”他先开口。

“还好。”我低下头。

“这是我的结婚请柬。”他终于做出选择。

“妳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他忽然心血来潮要说故事。

“什么故事?”我问。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被猎人射伤,在它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有一个善良的小女孩救了这只兔子。”

“那小白兔在下一世成为了男孩,他有缘再遇见上辈子那善良的女孩,他也深深爱着她。”

原来他找过心悦师姐催眠。

“建宇没有娶小月,当他找到小湾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难怪我在最后一次的催眠里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我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建宇对小月说在下一世会娶她,对不对?”我问他。

他点头。

建宇结婚那天,我临时被报馆派去香港做采访。

十二点了,这个时候正是建宇和阿芬宣誓的时刻。

我真心祝福他们,愿他们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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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马前我把心情整理好,我告诉自己要重新出发。

每天下班后开车回家都会被繁忙的交通困住超过半小时,以往我的心会很急躁,但现在不会了。自从把永军放下后,我整个人都松下来了,我不再需要等待他。

这天,我需要到医院拿资料写新闻。

来到医院门口,我就看到他正和病人谈天。

“静。”他叫住我,我还以为他没有注意到我经过。

我们去公园谈一谈。

“你的新婚生活过得怎样了?”我看看公园周围的花,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着他的脸说话。

“我们没有结婚,阿芬主动取消婚约。”

我沉默,我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高兴。

“静,对不起。”他的眼神带着一份落寞。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连一句话也感到无力说出来。

“我还爱妳。”他握住我的手说。

我的心感受到他温热的双手,我已经把这份感情成功放下了,我应不应把这份感情再提起来?

我淡淡地对他微笑,我到最后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曾经我爱他爱到很累,看着身边的朋友很甜蜜地谈恋爱,我知道自己爱错了。

即使他已经结婚,我都不会再期待别的情人出现,因为我已渐渐失去爱人的力量。

“你的病人在等你,你不用等我下班。”我对永军说。

他现在每天傍晚都会在报馆门口等我下班。

“我去逛街买衣服,你不适合跟去。”我不想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我现在的时间是属于妳的,我可以帮妳提袋子。”

我真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对他毫不客气,短短时间一口气买了很多衣服和鞋子,全部都交给他拿了。

“累了吧?”我问。

他微笑说还可以。

我微笑地转过身。

现在,我都会把他当作朋友看待,除非有一天,他可以让我重新获得恋爱的力量。

这一天会在几时?我不晓得。

两个人相爱,但只保持朋友关系,不算是情侣,却比情侣关系多了一份自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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