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

被遗忘的时光

2013年5月27日星期一

小说:知音


公司给我两天时间去构思一个剃毛刀的广告。于是,我去便利店买了几把不同牌子的剃毛刀回家。
噢,我的客户产品卖点是什么?
公司难得有大客户光临,老板要我全力以赴,挽住这块肥猪肉。
想了两个晚上,终于想到一个较满意的广告构思。
一大早,我就在会议室等待客户的到来。
“您好!”我微笑着向客户握手。
客户没说什么,一坐下,便伸出金表看一看时间。
大老板都是老爱看手表,因为时间对他们来说是金钱嘛。
刘芳芳,听着,妳必须把握时间来说服客户采用妳的广告构思。
“在一个变性人选美比赛中,站在舞台上有三个候选人。第一个候选人被评审淘汰,因为当她作出撩人的姿态时露出腋毛。第二个候选人也被淘汰,因为当她露出美腿时,却被发现双腿有太浓密的脚毛。最后一个候选人当选冠军宝座,因为她采用美态剃毛刀,表现出干净清爽的皮肤……
“用变性人打广告,似乎太敏感了吧。”客户皱眉,打断我继续说下去。
老板看了我一眼,等待我如何有力说服客户。
“其实变性人选美是很普遍的,加上最近有消息传出以后环球选美会可以让变性人参选,所以我觉得我的广告构思可以在近期的广告时间获得很好的反响。”
“我的产品销售对象是女性,而不是不男不女。”客户似乎对变性人很抗拒。
我不甘心构思就这样被糟蹋,恳求道:“我相信这个风趣性的广告会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请相信我!”
顾客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似乎觉得我凭什么得到他的百分百信任。
我对他露出渴求的目光,就好象在茫茫大沙漠中祈求找到水源般。
“好吧,我给妳一个星期时间,务必让我看到效果。”客户一开腔,意外地说肯给我一次机会。
耶,我的真诚终于打动客户!
接下来,我要和广告拍摄组配合,至于选角方面,我毅然要作主。
我要寻找一个花美男演变性人,他必须要比女人更妩媚!
公司说要节约开销,不想找艺人,所以考虑采用新血。
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我来回穿越繁华大街,环顾四周,碰碰运气。
其实这样犹如大海捞针,真的能在一两天时间里找到吗?
除了要找花美男,我也需要另找两位粗野的男人演变性人。
真头疼!
回到家门,正要取钥匙开门时,我听到对面单位传来吵杂声。
我于是蹑手蹑脚地从门缝探头张望。
“你这穷艺术家,欠了我三个月的租金不还,今晚你一定要搬走!”一位欧巴桑指着一个大男生漫骂。
大男生背对着我,看不到长相。
这句话勾起我的心酸记忆,想当初来到城市谋生,也曾因拖欠租金而被赶出房门。
生活的逼迫让我这个寂寂无名的插画家收起了画笔。
我赶紧开门进屋,免得被赶出来的大男生见到我尴尬。
一天就这样过去,我无计可施下唯有通过网络征求花美男。
只一个晚上,陆陆续续接获很多自称花美男要求应征面试。
“芳芳,外面的应征者已填好表格,随时可以被叫去面试。”助理小雯捧着一叠应征表格。
所有成功进入面试的人身高至少有185 cm
第一个进来的男子身穿花衣裳,架上一副墨镜。
“请你脱下墨镜。”我觉得那副墨镜遮住双眼,很难评。
眼睛太大了,不适合!
第二位相貌虽俊美,但肤色黝黑,不符合花美男白皙皮肤的标准。
接下来召见的男生虽五官精致,但缺少了刚柔并济的气质。
我失望地一一拒绝所有前来的应征者。
小雯见个个来面试的男生都被出局,焦急地阻止我:“芳芳,明天下午就要录广告了,妳别过于挑剔啦”
我知道限期已到,但他们实在不是我的理想人选。
“再找不到人选,明天录影时间一到,老板一定暴跳如雷。”助理怕殃及池鱼,老板连她也骂。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唯有去街上随便捡个男人回来。”我在录影片场忙得团团转,敷衍说。
如果到最后真的找不到人选,我唯有叫弟弟顶上,但肯定会被妈妈骂惨。
妈妈以前反对我画插画为生,现在反对弟弟发明星梦。
“姐,求妳让我拍这个广告吧!”弟弟在电话里苦苦央求。
“不可以,你大学毕业后才说吧。”我坚定地说。
突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男背影蹲在花园中央。
他就是昨晚被包租婆赶出来的那个男生,我认得他的背影和外套。
他在做什么了?
我好奇下,假装走到花园中央散步。
他正低下头,撕碎面包,把面包碎撒落在地上。
地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蚂蚁兵,原来他在喂蚂蚁!
我掩着嘴巴惊叹。
这时,他微微抬起头,应该发现我那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的样貌让我一怔!
他的皮肤白皙,细长的单皮眼散发深邃的眼神,笔挺的鼻子,坚毅好看的轮廓等等都是花美男的独特魅力。
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向他走前,垫高脚趾,劈头第一句对他说:“请你加入我们的公司,当我们公司的广告男主角!”
他被我的贸然请求吓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拍一支广告至少会有三千元!”我想这笔钱可以让他缴交好几个月的租金。
“我不会演戏,我只会音乐。”
我在后头追着他,他说没兴趣后就走开。
“喂,你不是很等钱用吗?”我一时口快,说出来。
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我,冷冷盯着我。
呃!我赶紧捂住嘴巴。
我太贸然了吧,他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现在很缺钱。
通常艺术家都是很清高,我现在拆穿他很穷,他一定为了面子关系更加拒绝我。
“妳是谁?”他问。
“我是你之前租屋的邻居,我见过你的。”我牵强地笑。
他面露难色,说:“妳找其他人吧。”
“不,你完全不需要演戏经验,你在广告里不需要讲对白。”我伸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
我对他露出恳切央求的眼神。
“求求你帮帮我。”我苦苦央求,仰头望向高个子的他。
他挽着手提琴走开。
唉,我到最后还是说服不到他。
其实,就算他答应了,录影当天要他剃脚毛也会吓跑他吧!
意外是,“明天几点?”他走了几步路后回身问。
我喜出望外地说:“明天早上十点。谢谢你!”
耶,终于找到合适的男主角!我乐得哼起歌儿。
第二天早上录影,两位演变性人的男生已经在录影室装扮,他们是业余模特儿,对镜头没有问题。
“他到现在还没来哦。”我心里开始焦急。
老板来到化妆室,问:“妳找的人在哪里了?”
“等等,他来着!”我急匆匆说。
我赶紧下楼,去看看他是不是迷路了,找不到我的公司。
“糟糕,他连手机都没有,我怎么去联络他呢?”我心觉不妙。
我在公司外徘徊,心里默念他要来啊,别爽约。
等着等着,我蹲在路旁。
“哈罗。”一把熟悉的男声。
我开心得张大嘴巴。
进到公司,我赶紧把他推往化妆室。
“千万别让他看镜子!”我在化妆师耳边小声说。
化妆师懂我意思,默默点头。
“小雯过来。”我静悄悄把助理叫进服装室。
我随手拿了两件性感晚装,说:“他个子那么高,这两件晚装对他来说太短了。”
“他人那么帅,待会要扮变性人,他到底肯不肯啊?”小雯张望正在化妆的他。
我望一望手握着的剃毛刀,心盘算着待会怎样和他解释,要是他不肯,该怎么办啊?
化妆师大嚷:“你们快来看!”
我的天,他比真正的女生还要妩媚!
“假发在这里!”道具组的阿达拿着假发进来化妆室。
他傻愣地看着我,情急下抢去我手拿着的镜子。
“啊~”他被自己的妆吓得铁青。
到这个时候,我唯有告诉他要演的是一名参加选美比赛的变性人。
“我还需要把脚毛…….剃掉?”他尴尬地望一望自己的双脚。
“不会被笑的,我们女生反而会羡慕你的容貌呢。”我牵强装笑。
他猛摇头,站起来欲掉头走人。
“不能走,就算广告出街也没人认得你。”我及时拉住他的手。
站在一旁的老板突然吭声:“广告出街,你会获得一万元。”
他若有所思,看一看放在角落的手提琴。
“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交租金,不用担心生活的花费。”我轻声说。
他挣扎良久后,答应了。
“我叫陈芳芳,你呢?”我伸出手。
“我是郑智熏。”他看起来还是懊恼。
造型师为智熏戴上长假发、耳环和项链。
“晚装准备好了!”小雯叫智熏进去更衣室。
智熏害羞得不敢进去让小雯帮忙换衣。
没关系,我叫阿达帮忙。
阿达似懂非懂地把更衣室的布帘拉上,他会换女装吗?
他们俩在更衣室很久,看似还在研究怎样穿。
更衣室的布帘打开那刹那,他的美艳让我们全场惊住了。
“脚毛!”我惊觉最重要的部分。
阿达接过美姿牌剃毛刀后,再把智熏拉进更衣室。
我觉得不好意思,要一个堂堂的大男生扮女生,而且还是用金钱利诱他。
“好了。”阿达高兴说。
我真的没找错人,他活生生像个亮丽的美眉,露出光滑的双腿,让全场哗然。
导演指导三个男角色待会如何演,我心里期盼拍摄顺利完成。
智熏很配合导演的要求,也许他想速战速决吧。
拍摄完毕时已经是夜晚十点,老板说要请大家吃大餐。
“智熏,一起去吧!”我叫住卸妆后马上要离开的智熏。
他摇摇头,挽着手提琴就开门离开公司。
我留意到他一直在注视手提琴,是为什么呢?
“妳为什么跟着我走?”智熏停下脚步,不悦问道。
我没跟公司去吃大餐,却跟着他走,看他去哪。
“其实,我很想对你说抱歉。”我咬着下唇,坦然说。
他的眼神忧郁,把手提琴挽得更紧。
夜深人静,我和他在商场的喷水池前坐下。
“你原本打算卖掉这个手提琴?”我大胆假设。
他顿了顿,说:“这个手提琴很有纪念价值,我真的舍不得卖掉。”
“谁送的?”我望一望他的手提琴,虽看起来旧了点,但价值不逊。
“我的妈妈。”他轻叹。
“你和妈妈的感情一定很好。”我淡淡地笑。
他顿时沉静下来,背后好像有不可告人的故事。
他的心和外面世界好像筑了一道墙,让人无可进入。
完成录影后,我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呈现广告给客户过目,希望签约成功。
家对面的单位还是空着,原以为智熏会缴交房租,搬回来住。
智熏在广告出街第二天来公司领取支票。
“我们的公司很有诚意聘请你成为我们属下的广告模特儿,希望你好好地考虑。”我对智熏伸出手。
“我没兴趣。”他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只听到他冷冷的回应。
我快步追上他急促的脚步,在他后头大嚷:“我们公司很需要你,请你认真考虑!”
真希望他会被我的真诚打动,停下脚步。
“请妳别再跟着我走。”他不耐烦地瞄我一眼。
我可以了解,大多数艺术家都是不食人间烟火,视金钱为俗物。
我没再追了,也许他对艺术的坚持是对的。
不过,我没后悔因为金钱放弃实现当插画家的梦想。
我偶尔有时间还是会拿出纸笔画插图,虽然读者只有自己,没有知音。
今天我画了一只守城门的萤火虫士兵,这只淘气的萤火虫很淘气,经常静悄悄溜出去森林玩,山路因为它的出现而忽暗忽明。
很晚了,是时候爬到床上睡觉。
早上出门上班,我乍然发现智熏搬回对面的单位。
他挽着小提琴,真巧,我们同一时间出门。
“哈罗,早!”我礼貌地向他微笑。
他点点头,浅浅一笑。
我撅起嘴,很好奇他是不是找到新的工作了?
上了巴士,我习惯性盯着窗外的景物,期待巴士绕过弗洛故宫,看一看那儿的雄伟壮丽的建筑物和周围的清幽松林。
弗洛故宫是座历史悠久且著名的音乐剧场,那儿经常举办国际大型的音乐演奏会。
能够在这么漂亮的舞台表演应该是不少音乐家的梦想吧!
“嘿,那不是智熏吗?他在弗洛故宫有演奏?”
他那么快就过来这里了,我们刚才一起出门,他一定是搭计程车过来。
进到公司,我发现桌上有一袋很香的芝士油条,难道是天泽回来了吗?
“天泽,太好了,你终于回来接受这个团队。”我开心得捶他一下。
天泽没在公司领队,我每天都战战兢兢地作战,另一团队无时无刻和我们交战,誓要与我们抢广告负责权。
“我知道最近妳完成一个很棒的广告,实在太好,妳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的话可以给我很大的肯定。
天泽去了英国旅居一年,这一次回来复职,应该会在这里逗留很久吧?
“这次我回来是另有计划,这个下午我们一起用餐吧。”他在我耳边细声说。
原来他不是回来复职,只是来探班。
“什么?你要我去你新开的公司上班。”我大惊,声量太大引起隔壁桌位注意。
我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量,说:“你什么时候开了新公司?”
“才一个月,现在要找工作伙伴。”他说。
下班后回家路上,我一直在考虑着天泽的邀请。
现在老板开始器重我,让我领队,如果这个时候要离开,我真的开不了口。
但是,我喜欢和天泽合作,他说可以给我很多自由发挥的空间。
哎呀,好难选择!
“你又在这里喂蚂蚁?”我在公园又看到智熏蹲下身子把面包碎撒在地上。
他这人好特别。
“妳踩到它们了!”他惊呼。
我吓得跳起来,连忙往后退,检查脚下又没有踩到蚂蚁。
“我不是故意的啦。”我半蹲身子,看着他。
“妳不会是又来劝我签约吧?”他无奈地说。
“不是啦,只是刚巧路过看到你在这儿。那天我看见你在弗洛故宫出现,是因为去那儿演奏吗?”我顺道问那天的事。
“我去面试。”他抬头看着我说。
“面试什么啊?成功吗?”我继续问。
“面试成为国际百乐演奏团的一份子,录取成绩还没揭晓。”他淡淡地回应。
国际百乐演奏团的一份子?听起来很酷。
“如果被录取了,是不是可以到世界各地演奏?”我又再问。
他点头,眼睛流露对未来的期待。
我蹲下来,目光飘向挂在他背后的手提琴。
“我可以听你拉一首曲子吗?”我从来没看过他拉手提琴。
他被我提出的要求怔住,随后,他微微合上细眼,很轻柔地拉动手提琴。
我那杂乱的思绪在这刻静止了,很细心地聆听那轻柔优美的曲子。
“好极了!”我拍手赞好。
他轻轻放下手提琴,眼睛含蓄地看了我一眼。
“妳真的很喜欢这个曲子吗?”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
“这是你编的曲子吗?”我猜想。
“这是昨晚一时兴起编的曲子,妳是第一个人听见。”
突然,我心里感到很荣幸。
他这个人很木讷,要认识很久,才可以打开彼此共同的话匣子。
“你打算把自己关在房里很长一段时间吗?”我在升降机里遇到智熏,赫然发觉他买了足以吃一个星期的干粮。
“我最近忙着编曲,所以没空下楼吃东西。”他微笑说。
“我最近忙着构思广告,也很懒惰下楼吃东西。”我耸耸肩,望下手拎着装满食物的袋子。
编曲?突然我灵光一闪,我的广告正缺一首好曲子,我可以请求你为我创作曲子吗?
他低下头,认真地考虑着我的请求。
看到他为难的表情,我于心不忍地说:“如果你没时间,不用紧。”
“告诉我,你的广告构思吧。”他看似答应我的请求。
我煮了两碗方便面,一碗给他,一碗给自己。
他被咖哩汤呛到,马上猛灌水,看似感动得飙泪。
我噗哧一笑,说:“原来你不能吃辣。不好意思,我家只有辣味的方便面。”
心里不禁觉得他好逊。
“好了,听听看!”他专心专研两三小时后,终于有成果了。
他轻轻弹一弹吉他,缓缓摇动头。
我在他创作曲子时,拿起画笔涂鸦。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的图画,说:“音符毯子?”
“我刚才坐着这个音符毯子在天空飞翔。”我夸大似说。
太棒了!我明天就用这个短曲给天泽交差。
“怎样呢?”我把手机贴近天泽的耳朵,让他听智熏的创作短曲。
他合上眼睛静静聆听,手指跟着音乐节拍舞动,看来他蛮喜欢这个曲子。
“这个弹吉他的男人是谁啊?”他看了录影后说。
如果天泽还没结婚,我或许不会这么说。
“他是我的追求者。”我嬉皮笑眼看着他说。
他很大反应说:“他是妳的追求者?”
我猛点头,心想不打紧,反正他也不会碰到智熏。
“我需要见一见他。”他双手叉腰,霸气说。
“为什么?你们没必要见面吧!”我惊说。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问他,关于音乐上的合作。”他坚决非见他不可。
哼,我知道天泽一定不相信我身边会有一个大帅哥追求者,他故意要拆穿我的谎言。
“那好吧,我找一天让你们见面吧。”我唯有再拜托智熏一次。
我考虑了很久才答应天泽在他新开的广告公司上班。
“还有感觉吗?”我盯着天泽的照片。
好像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我松下一口气。
“那我可以去做他的工作伙伴了。”我露出一丝丝笑意。
天泽在旅居英国那年认识了一个美国籍的女音乐家,他们很快就热恋闪婚,这件事一时成了我之前公司的一个沸热的八卦话题。
我还为之失落了好久呢。
“智熏,你作的曲子被我们公司接纳了!”我在公园找到智熏,兴奋地告诉他。
谁料到,他只淡淡地点点头。
“你不会因为创作被肯定而开心吗?”我不解问。
“我作曲不是为了要得到别人肯定。”他这句话酷劲十足。
我怔一怔,其实我画插图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肯定。
“智熏,我的老板想见一见你,或许是谈音乐上的合作。”我向他传达天泽的讯息。
他没想太久就答应了。
天泽在风之歌餐厅订了一个位子,他早就在那儿等候我们的到来。
我笑着挽着智熏的手走来,智熏斜眼看了我一下,但没挣脱我的手。
“我还以为你会带你的妻子来呢。”我对天泽失望地说。
提过很多次了,他总是找借口推掉,干嘛那么神秘,把妻子藏起来。
“你作的曲子很优美,很适合我们广告的配乐。”天泽一开口就是赞赏智熏的才华。
我和智熏相望而笑。
“你们认识了很久吗?”天泽看着我们说。
我说:“有半年了吧。”
“我希望你以后还会为我们的广告配乐。”离开前,天泽向他表示希望以后还有合作机会。
智熏脸带微笑说:“如果时间配合到,我想应该没问题。”
离开时,我们经过一个透明且设计精致的钢琴。
智熏坐下来,轻快地弹奏歌曲。
从他的歌曲,我听到自由的快乐,潇洒的自由。
我笑着望向站在后头的天泽,原来我已经完全放下对天泽的执着。
“对不起,智熏。”我在半途中,停下脚步,对他说。
“干嘛对我说抱歉?”
“我之前向天泽撒谎,我跟他说你在追求我呢!”我愧疚地看着他。
“我知道。”原来他早就察觉到。
“你不会生气吗?”
“我相信妳有妳的原因。”他站立着,愿意听我慢慢说。
“我原本想当插画家,但是一直都没有报社和出版社接受我的作品。我唯有去广告公司应征,而当天应征我的是天泽。他当天就录取我,从此我就向他学广告,不知不觉我对他产生好感。”
他眼神温暖地在听。
“我原本想告诉他,但他突然说要去英国游学,所以我最终都没说出来。过了半年,他突然闪婚了,我难过极了。”
我重现微笑,按住心胸说:“不过,现在我没事了。
“过去就让它过去。”他说。
“那你有没有过去?”我跟着他的脚步走。
“每个人都有过去吧。”他轻轻说。
“那你告诉我,你的过去!”我追问。
他耸耸肩,不说呢。
公司在每个早上都有给员工准备早餐,最合我胃口的莫过于是芝士油条配皮蛋花生粥。
“谢谢,老板。”我笑眯眯地答谢天泽。
他今早很酷,没有笑容地走进办公室。
其他职员知道老板心情不好,各自回去座位做好分内事。
“发生什么事了?”我对着天花板眨眨眼,在想。
下午五点,是下班的时候。
我在离开公司前,先把一份完成的文件交给天泽。
在天泽的桌子上,有一碗热烧烧的快熟面和一杯咖啡。
他看似忙得没空出去吃晚餐。
“你今晚打算留在公司吗?”我把文件放下后说。
他皱眉头,叹气道:“这次和银河签约有问题,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一份让客户满意的计划书。”
“上次看你在会议上不满我们的构思,我们还觉得是你太挑剔了。”我坦白地说。
“这次我们错了,你上次提出的都是我们的瑕疵,如果我们当时好好商讨如何修改,就不会有续约的问题。”我垂下头继续说。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这个问题难不倒我,别自责。”
“今晚我留下来和你一起完成这个计划书吧!”我说。
他摇摇手说不用,叫我下班。
“去拍拖吧,我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他低下头看文件,浅浅一笑。
我愣了一下,他是指我和智熏吧!
“下班吧。”他看起来不需要我的帮忙。
我站在门口良久,他依然忙着看文件,没叫我留下。
那好吧,我先下班了。
今晚要去哪里呢?
其实嘛,今晚我也没特别节目。
去糖水街填饱肚子后,夜已黑了,城市五色灯光闪耀,越晚越热闹。
这时,我见到智熏背着吉他在走路。
“你是演奏完毕了,还是要去演奏?”我叫住他。
“我刚演奏完毕,现在正要去找吃的。”他摸摸肚皮,四处张望。
我们在糖水街某个食档坐下,我叫了碗薏米白果糖水喝。
“妳吃这个也能饱?”他问。
“我刚才已经吃了晚饭,现在这碗是夜宵了。”我顿了顿说。
他莞尔一笑。
难得遇到认识的人,就坐下聊天呗。
智熏像个木头人,话很少,但是绝对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嘿,你的家人在哪里的?你一个人生活不闷吗?”我边走边问。
“我的家人都在加拿大。”他说。
“你的家人都移民去那边了?”
“不是,我是加拿大人。”他的话让我惊住。
原来他不是本地人,是来自外国。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这里……有什么发展空间?”我真不明白,他会选来这个国家。
“我来找一个人。”
找人?找谁?
我更加好奇了。
他继续说:“我在德国读音乐时,有一个马来西亚籍的女朋友,毕业典礼结束不久后她就回国,从此就失去联络。”
好长情的家伙,据我所知,他在这里至少待了两年。
“你有没有合照什么的?”我问,也许我们认识也不一定。
他从皮包拿出一张照片。
世界原来可以如此小。
我一看愣了,直视着他,我应该对他说什么好呢?
于是,我笑笑把照片塞回给他,心里开始烦恼起来。
我该如何说呢?
“如果你永远都找不到她,那你会怎么办?”我问。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年,如果到年尾还是找不到她,我唯有回加拿大。”他无奈地说。
“嗯。”在我告诉他实情前,我必须去见一个人。
坐了六小时的火车,终于来到表姐的家。
“三年没见妳了,为什么突然会要来见我?”表姐一边插花,一边回头看着我说。
我望一望表姐的一对双胞胎可爱女儿,心里沉重下来。
“表姐,在妳认识表姐夫之前有没有别的男朋友?”
表姐听后怔一怔,说:“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提呢?”
“如果妳知道有一个男人一直在找妳,妳会怎样?”我细声问。
表姐若有所思,停下手。
“芳,妳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表姐直问。
我把事情一一告诉了表姐,表姐听后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智熏还不知道妳已经结婚了。”我说。
真不敢想象智熏的感受会怎样。
“当年我不告而别,是因为爸妈反对我谈异地恋,我原本想回国后说服爸妈,但是爸妈还是很反对。”
“可是妳至少在离开前说一声吧。”
“是我自私吧。我怕他知道爸妈反对后会放弃我,我原本只是想短暂分开。”
“你认识表姐夫后,就忘记了他?”
“真没想到他还在等我,而且还来了马来西亚那么久。”
表姐心有内疚地看着我。
我开始明白,原来很多时候不值得等候一个人太久,往往到最后只换来失望。
“就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孩子也生了,现在生活得很美满,叫他回国找个真正爱他的对象吧。”表姐淡淡地说。
我点头。
表姐是音乐才女,十七岁那年独自去德国读音乐,直到二十四岁那年才回国自开音乐学院,她回国约一年后才认识姐夫。
回到吉隆坡的宿舍,我停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现在马上跟智熏说。
“智熏,我有很重的话要对你说。”我敲门,见到他开门便说。
我委婉地道出,他一直在一旁听,没说话。
说完后,我也静下来。
“我想在回国前见一见她,可以麻烦妳帮我安排吗?”他第一次恳求我。
好吧,我试试问看表姐。
表姐考虑了后,答应见一见智熏。
我安排他们在一间咖啡店见面,他们见到面时,我先离开,让他们单独好好地聊。
他们那么久没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这时,我接到天泽的来电,公司突然要开紧急会议。
这个会议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天泽一说会议结束,同事们乐得睁大眼睛。
“芳芳,现在晚了,我开车送妳回家吧。”天泽叫我等一下才走。
我点头,等他收拾好后,一起回。
在车上,我澄清说:“其实智熏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顿了顿说:“其实,我也没结婚。”
他这句话比我那句话更震撼。
“那你在法国的结婚照?”我问。
“她是我的学妹,她患了绝症,我为了圆她的心愿,和她一起拍婚纱照。”他娓娓道出。
那他回国后为什么一直没有澄清没有结婚呢?
我低头不语。
说真的,他有没有结婚,真的与我没关系。
“我现在才对妳说,会不会太迟了?”他看着我说。
我冷冷回应。说:“其实我和你是老板和下属关系,这是私人事情,你不对我说也很合理。”
“妳怎能这样想,我一直都不是把你当作下属看待。”
“即使是朋友,也有私人秘密吧,我明白的。”我继续冷冷回应。
到家,我下车后,头也不回就上楼去。
进屋前,我望一望智熏的门口,该不该这个时候问他谈得怎样了?
进到屋里,表姐已经在房里熟睡了。
我在沙发上呆了一下。
天泽有没有结婚,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
“在想什么了?”表姐突然站在我身旁。
“表姐,你们俩谈到怎样了?”我拉着表姐双手。
“我们互相告诉自己的近况和感受。”
“他接受了事实?”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方法,我相信有一天他会放下这段感情。”
“但愿如此吧。”我说。
“那妳呢?妳也不小了,真的没有男朋友吗?”表姐诡异看着我。
“感情这东西很烦恼,我宁愿单身。”我微笑说。
“智熏是个好男人,其实你们看起来也很匹配。”
我大笑起来,说:“不可能!”
“哦,那妳心里面肯定早已经有意中人。”表姐又来套话。
“我很累了,去睡觉咯。”我赶紧闪人。
早上回到公司,跟往常一样,没事。
“芳芳妳就好了,老板指定妳跟他去台湾购买器材。”一位同事羡慕说。
“我不去,你们其中一人代替我吧。”我看着电脑荧幕,不感兴趣说。
“飞机票已经买了,不能换人。”天泽突然站在身后。
我瞪着天泽。
在飞机场,我恰巧遇到正在等候飞机起飞的智熏。
“你那么快就要走了,学表姐一样,不辞而别。”我责怪地说。
“我给妳留下一封信和一盒东西,妳回家后就可以看到。”他微微说。
“这次回加拿大后,就不再回来这里了吗?”我问。
“如果有空,欢迎妳来加拿大找我,我一定会带妳四处玩。”他展开惬意的笑脸。
好吧,我相信他见了表姐后,有些心事终于得到了答案。
在飞机里,我保持沉默,坐在一旁的天泽则在看文件。
真奇怪,他干嘛指定要我陪他去台湾。
不喜欢我也罢,也不要让我患得患失吧。
在台湾的前一两天,我们都去不同公司物色器材和洽谈价钱。
“所有东西都办好了,后天才回国,那我们这两天就自由活动吧。”我对天泽说,想各自逛。
“这是我早预料的,我们也没试过一起出国旅游,一起走走吧。”他说。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计划好有两天时间游玩?”我问。
他点头。
“天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刻意安排我陪你来台湾,如果是公事我没办法,但是如果是说私人理由,我真的不想。”
“我希望你可以给我机会,我们在一起吧。”他深情地说。
这句话,我以前期待了很久,直到现在听到了,却没半点开心。
“你去法国前,你是知道我喜欢你的,但是你没给予任何反应。你和别的女子拍婚纱照,我们全部人都以为你结婚了,但是回国后你也没有澄清。你知道吗,那时以为你结婚了,我伤心了很久。”我很平静地道出。
“对不起。”他垂下头。
“所以,一段感情期待太久没被接受,也会淡去。希望你明白。”我说完后,走开。
我在西门町走走停停。
“真的不后悔吗?”我问自己。
我是倔强的人,自尊心很强,刚才潇洒地拒绝天泽,算是替这几年的自己出了一口气。
“铃……”手机显示天泽来电。
我迟疑了下,才接听他的电话。
“妳在哪里了?”
“我在逛街啊,你不用担心我。”我淡淡地说。
“我在和一位出版商见面,他对妳画的东西有兴趣,他现在想见一见妳。”
不是在逗我开心吧?
当我来到天泽说的餐厅时,看到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他前面。
原来真的是出版商商,天泽在法国游学时认识他。
我竟发现天泽公事包有一本我的绘本,他不是说弄不见了吗。
“我在法国时就把妳的绘本给刘老板过目,他那时已经很欣赏妳的画作,但因为地方距离关系而没有考虑出版妳的作品。”见了出版商后,天泽对我解释。
刚才被告知自己画了很久的绘本有机会出版,我的心情真的非笔墨能形容。
“原来你要我来台湾是为了要安排我和出版商见面,对不起,我怪错你了。”我对自己刚才的态度很抱歉。
“妳说的不完全没道理。我过去真的忽略了妳的感受。”
“原来那个绘本一直在你那儿。”
“我之前想把重心放在创业上,也不知道会在哪里创业,所以没有打算交女朋友。但是妳对我的心意一点都没有白费。”他看着我说。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怎么一回事?”我低头说。
“我想和妳交往,这次我是认真的。”他微笑说。
这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回国后,我拆开智熏的邮包。
智熏把这几年创作的曲子录在卡带里,里面都是对表姐的思念和回忆,他要我转交给表姐。
另一封信是写给我,他说很高兴认识我,除了表姐外,我是他另一个知音朋友。
他叮咛我要珍惜眼前人。
他和表姐都是有音乐才华的人,他们在德国读书时相知相惜,虽然到最后分开了,但回忆是一辈子的事,没人能夺走。
我想起了过去和天泽一起相处的日子,这些回忆我都很在乎。
表姐听着智熏写给她的歌,笑中有泪,个中回忆都是属于他们俩。
“这是你的早餐,云吞面和奶茶,都是你喜欢吃的吧。”我把早餐交给天泽。
“我这里有芝士油条和皮蛋花生粥,我们交换吧!”他露出开朗的笑容。
爱情需要在对的时间,我不想错过这段难得的感情。
(完)